馮銀廠 ,理學博士。南開大學環(huán)境科學與工程學院教授,環(huán)境科學與工程學院副院長,國家環(huán)境保護城市環(huán)境空氣顆粒物污染防治重點實驗室主任。中國環(huán)境科學學會大氣分會副秘書長。
今年全國兩會政府工作報告提出,“十四五”時期的主要目標任務包括持續(xù)改善環(huán)境治理,基本消除重污染天氣。這為大氣污染治理工作明確了方向。不久前,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部2月例行新聞發(fā)布會提出,“十四五”期間,空氣質量考核指標將做出調整??諝赓|量指標方面,在堅持PM2.5和優(yōu)良天數(shù)兩個指標基礎上,加上一項基本消除重度污染天數(shù);污染物排放指標方面,將原來的二氧化硫和NOx換成了VOCs和NOx,一共相當于5個指標。
空氣質量考核指標為何調整?將如何指導接下來的大氣污染防治工作?本報記者采訪了南開大學環(huán)境科學與工程學院教授馮銀廠。
二氧化硫濃度全國全面達標,二氧化硫已經不再是大氣污染的主要問題。臭氧的主要前體物NOx和VOCs排放量居高不下,是形成臭氧污染的主要原因。
中國環(huán)境報:空氣質量不再考核二氧化硫,變成考核VOCs??己酥笜藶楹巫龀鲞@樣的調整?
馮銀廠:“十四五”期間對大氣污染防治工作考核指標的調整,非常重要,也十分必要。這種調整與我國大氣污染的特征變化密切相關。指標的變化既體現(xiàn)了大氣污染防治工作的延續(xù)性,又與時俱進二氧化硫,突出了時代特征。
一方面,從二氧化硫指標來看。二氧化硫是燃煤排放的最具代表性的污染物之一。上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,我國二氧化硫污染問題突出,酸雨問題嚴重。二氧化硫成為最早納入我國總量控制的指標之一。多年來,國家采取強有力的措施,“治煤”成效顯著。重點地區(qū)2500萬戶進行了散煤治理,燃煤電廠超低排放、鋼鐵超低排放改造迅速推進,鍋爐下降至不到10萬臺,二氧化硫排放量已經從最高值2588萬噸下降至不到700萬噸,酸雨問題基本解決,二氧化硫濃度全國全面達標,二氧化硫已經不再是大氣污染的主要問題。
另一方面,我國臭氧濃度近年來總體呈緩慢上升態(tài)勢,臭氧已成為僅次于PM2.5,影響空氣質量的重要因素。臭氧的主要前體物NOx和VOCs都在千萬噸級,排放量居高不下,是形成臭氧污染的主要原因。
對NOx的減排相對于二氧化硫起步較晚,經過“十二五”和“十三五”的減排,NOx排放量雖有下降,但整體還處在較高水平。同時,近年來機動車數(shù)量不斷增多,其排放的NOx貢獻率不斷提升。因此,NOx減排仍是未來相當一段時期的重點,所以仍然保留這項減排指標。
之前國家層面對VOCs沒有明確的強制性考核要求。近年來,各地對VOCs減排做了不少有益探索,也取得了一定成效,但其排放量仍然很大。同時,與其他幾類污染物相比,其排放量下降趨勢遠遠落后。因此,將VOCs減排納入考核指標勢在必行。這也是PM2.5與臭氧協(xié)同控制的必然要求。
中國環(huán)境報:PM2.5仍然是當前需要關注的考核重點嗎?
馮銀廠:自2012年國家發(fā)布新的環(huán)境空氣質量標準以來,PM2.5一直是我國大氣污染防治工作的重點。2013年以來,通過出臺《大氣污染防治行動計劃》、實施“藍天保衛(wèi)戰(zhàn)”三年行動計劃等一系列重要舉措,治理工作取得了顯著成效。2020年全國PM2.5平均濃度為33微克/立方米,PM2.5未達標城市平均濃度比2015年下降28.8%。PM2.5下降幅度非常顯著。但是,目前個別地區(qū)、個別時段以PM2.5為首要污染物的重污染天氣仍有發(fā)生。冬春交替時段,在京津冀及周邊地區(qū)、汾渭平原、東北地區(qū)、西北地區(qū)等地區(qū),重污染天氣仍時有發(fā)生。PM2.5年均濃度達不到國家二級標準的城市還很多,其仍是未來大氣污染防治工作的重點,“十四五”期間PM2.5繼續(xù)作為空氣質量考核指標也充分體現(xiàn)出大氣污染防治工作的延續(xù)性。
在空氣質量考核指標的設定上,一方面,是PM2.5與臭氧污染治理的協(xié)同;另一方面,是大氣污染治理與應對溫室氣體排放的協(xié)同。
中國環(huán)境報:考核指標的調整是出于對哪些因素的考慮?
馮銀廠:近年來,隨著我們對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問題、環(huán)境管理的認識不斷深入,順應污染特征及主要矛盾的變化,國家相關考核指標也在不斷調整。但總體上考核指標主要分為兩類,一類是污染物排放指標,如NOx排放量、二氧化硫排放量等的下降比例。另一類是空氣質量指標,如PM2.5濃度值或其下降比例、優(yōu)良天數(shù)、重污染天數(shù)等。兩大類指標相互配合,在我國大氣污染防治工作中發(fā)揮了非常重要的“指揮棒”作用。
從我國大氣污染防治工作的歷程來看,我們經歷了從污染源管理,到總量管理,再到環(huán)境質量管理幾個階段??己酥笜说牟粩嗾{整正是適應管理模式和污染特征變化的需要。我國現(xiàn)階段以環(huán)境質量管理為主,這也體現(xiàn)以人為本的理念,但環(huán)境質量的改善是以污染物減排為基礎的,所以在設置環(huán)境質量指標的同時,對主要污染物設置總量減排目標,可以更好地為環(huán)境質量目標的實現(xiàn)保駕護航。
中國環(huán)境報:5項空氣質量考核指標的設置,是否也是協(xié)同治理理念的體現(xiàn)?
馮銀廠:的確如此。在空氣質量考核指標的設定上,協(xié)同治理主要體現(xiàn)在兩個方面。
一方面,是PM2.5與臭氧污染治理的協(xié)同。PM2.5與臭氧污染同根同源,NOx和VOCs既是臭氧的前體物二氧化硫,也是PM2.5中二次顆粒物的前體物,本身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。可以說NOx和VOCs是PM2.5和臭氧協(xié)同控制的橋梁,強化NOx和VOCs減排充分體現(xiàn)了協(xié)同治理的理念。
另一方面,是大氣污染治理與應對溫室氣體排放的協(xié)同。我國大氣污染主要是以化石能源為主的能源結構造成的,既排放大氣污染物,也排放碳,因此大氣污染防治與碳減排協(xié)同也是必由之路。隨著大氣污染治理的不斷深入,降低污染物排放的難度也越來越大,進一步持續(xù)改善空氣質量可以通過碳減排來實現(xiàn)。比如,如果低碳能源使用比例越來越高,必然會帶來PM2.5污染的顯著改善,從而實現(xiàn)“減污降碳協(xié)同增效”。
中國環(huán)境報:如今“十四五”已經開局,各地在根據(jù)空氣質量考核指標安排部署具體工作任務時,需要注意哪些問題?
馮銀廠:各地要堅持分類分步原則,充分貫徹精準治污、科學治污的理念。一方面,應充分了解和把握本地的污染特征、主要污染物排放特點、基礎能力和管理水平等,識別出主要的污染源和重點產污環(huán)節(jié),有重點地開展大氣污染物減排工作。另一方面,應注重實效,堅持循序漸進,分類分步實施減排。國家的考核最終目的是結果,要避免“動作”做了,但效果沒有達到預期。
要加強VOCs監(jiān)測能力建設,對現(xiàn)有VOCs治理設施進行全面的有效性評估,對VOCs有效減排進行多方面的科技支撐,加強對企業(yè)的技術指導。
中國環(huán)境報:VOCs是第一次納入空氣質量考核指標。當前,治理VOCs的難點在哪里?
馮銀廠:目前新型氣體報警器,各地尚未全面準確掌握VOCs污染狀況和排放情況。例如,空氣中的VOCs有多大的量?主要是哪幾類物質?時空分布有什么特點?是從哪里排放的?有什么排放規(guī)律?這些問題還沒有很好的解答,給VOCs治理工作帶來了一定的困難。
各地已經在開展VOCs治理工作,相繼出臺了VOCs行業(yè)排放標準和綜合排放標準,大多數(shù)VOCs排放源也安裝了治理設施,但目前看來效果并不是特別好。
一方面,已有的治理設施或技術路線與實際排放特點匹配度不夠高,VOCs治理有多條技術路線氫氣報警器,效率不同,適應性也有很大差別。同時,VOCs排放情況復雜,物種、產生和排放方式等都有很大差異,即使這些都相同,排放的風量或速度不同可能也需要采取不同的技術路線。比如,活性炭吸附技術,即使同一種污染物,在不同風量下,治理效果也可能差異很大。如果風量過大,污染物在治理設施中停留時間過短,活性炭吸附效果將大打折扣。
另一方面,治理設施的效率大多不夠高,正常運行和維護不夠,致使達不到應有的設計除污要求。另外,很多VOCs屬于無組織排放,只有有效收集起來才能集中治理,因此有沒有收集、收集效率如何,也是當前VOCs治理中的問題。
中國環(huán)境報:針對VOCs治理難點,地方需要做出哪些新部署和新安排?需要加強哪方面能力建設?
馮銀廠:一是要加強VOCs監(jiān)測能力建設,包括對排放源的監(jiān)測和環(huán)境空氣中VOCs的監(jiān)測。切實了解VOCs排放情況,摸清底數(shù),這是有針對性地進行VOCs減排的基礎。
二是對現(xiàn)有VOCs治理設施進行全面的有效性評估,找出治理效果不理想的主要原因二氧化硫,堅持“一企一策”,分類制定提升改造或更換技術路線的方案。
三是加強科技支撐。VOCs有效減排需要多方面的科技支撐。對臭氧和PM2.5影響較大的VOCs是哪些,主要是什么源在排放,選擇什么技術路線治理等問題,都需要有力的科技支撐才能有效減排。
四是加強對企業(yè)的技術指導,保持政策要求的連續(xù)性。絕大多數(shù)企業(yè)有治污的主動性,但很多企業(yè)不清楚該上什么樣的治理設施,同時,還存在每年的要求都可能發(fā)生變化的情況,導致企業(yè)難以選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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